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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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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缺
    寒冷的夜里,车窗外什么也看不见,只有远的近的,红的白的,五彩缤纷的灯火在窗外时隐时现,这已是五年后的初春了。
    晔将目光从窗外收回,低头看了看表,时针正指着零点,分针指着一刻的位置。她理了理额头的散发,将长长的刘海顺到耳后,然后揉了揉有些发红的微布着血丝的双眼,转身从挂在窗口的挎包里,掏出一方小镜。她掉过头来,让面庞罩在车厢里淡白的灯光下,映在方方的小镜里。
    这是一张方正、白嫩、丰腴的面庞:端正的鼻梁,小巧的嘴唇,各自嵌在适中的部位上:下巴颏微微向前突起,淡黑的眉毛下,是一对深潭般幽静的眸子,那间或的一滚,便泛起道道微波的闪光。
   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细致地审视过自己青春美丽的容貌了。可是,看着看着,她却发现镜子里自己黑黑的眼珠上滚进了点点泪光。她神经质地一下子将小镜抱贴在自己胸口,慌张地环顾四周,见人们都在这些湿热的车厢酣睡近似,这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,将小镜重新放回挎包内。
    她曾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想五年前的事,但在内心深处她知道,那是不可能的。现在不可能,将来也不可能。晔那时的天空又高又远,如同祖给她的爱那般清澈透明。
      她和祖是同学,祖的才华吸引了她:他弹了一手好吉它,还有一副近似JAMES BROWN沙哑的嗓音,因为那晚在“夜色”的一首《撕夜》。
      他注意到那位叫晔的女生一直在角落里,无论她的朋友们怎么闹,她总是那么安静,不时的轻轻地鼓鼓掌,就如同一个观众。唱完阿杜那首《撕夜》,他走向了她,因为她的安静和温柔。
      他们开始交往了,因为彼此的吸引,于是,校园中又多出两颗火热的心。
认识祖的人都知道全系最漂亮、最热情的芊也喜欢祖,祖自己也知道,可是他喜欢的是晔……
    车窗外已经可以看见一些东西了。晔没有勇气再回忆下去,她只想从往事中遁逃出来,但大脑似一部机器,一旦开动,就很难停下来。她被回忆再次无情的拉回。五年前,那是一个寒假刚过的初春的傍晚,晔如约来到江堤上,祖在等她,经过了一个寒假,(尽管他们天天煲电话粥)还是有那么多的话题,恋爱中的男女都是如此。他们聊得正高兴,芊来了,站在远处看着,站在远处看着。祖过去和芊说了几句话,芊跑开了,祖回来对晔说:天晚了,该回去了。一路上,祖的心情似乎不好,一句话也没有。几天后,晔听同学说,芊失踪了,晔很害怕,芊失踪的那天正是她和祖见到她的那天。一个月后,芊的父母从江下游的一个村庄带回了她的骨灰——她本来已经被当地人掩埋了……
    从此以后,祖似乎变了一个人,不再理晔,终于有一天,晔忍不住了,把祖从被窝里拉起来,直视祖问:“为什么?!为什么这样对我?”
    祖没有回答,自芊死后一直未理的头发已经盖住了大半个脸,晔不知道,长发下躲着一双怎样无神、绝望的眼睛。
    “你说呀!”晔用力地推祖,祖仍然没有说话,任晔随便怎么推。祖低头,看见自己手上多了一滴水,不!不是水!因为它是那么灼人,然后是侵骨的凉!祖知道,那是晔的眼泪。
    “我们分手吧”有气无力的挤出几个字,声音小的几乎连他自己也听不见,可是晔却听见了。“你!……你!!……”
  “喂,那个女生,你怎么乱闯男生宿舍啊!”原来,门卫的阿姨追上来了。
  “啪!”刚要说话的阿姨嘴已张了老大,然后看见晔夺门而出,边跑边哭。阿姨回头看祖,祖似乎没有反应,这突如其来的一耳光听声音份量不轻,祖的知觉在这几个星期早已被酒精和烟草麻木了。
    晔走了,去了北方,她说北方的冬天就像她的心。在那所著名的大学里,晔从新开始她的生活,但无论怎样,她始终挥不去在她心里的影子,她终日以近乎疯狂的学习来麻痹自己,那个过程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,就在快完全麻痹的时候,一个男生出现在她的世界,他竟成了她心里的又一个痛。
    半个学期快结束的一天下午,晔匆匆地往宿舍赶,经过百花园的时候,一个男生拦住了她。
    “你好,我是航,可以认识你吗?”晔看着那满脸的稚气与认真,没有出声,白了他一眼,走了,只剩下那个男孩在百花园门口挠后脑勺。
    几天后,晔正在看书,“咚、咚……”响起了敲门声,晔起身,开门,晔 又看见那张稚气的脸,晔猛地关门,几乎同时,那男孩已把手放在门缝里了。“啊!”那只手被重重的压了一下,估计不轻,晔又拉开门:“你到底干……”话没说完,一盆芦荟已递到她面前。
  “对不起,那天可能有些冒昧,但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。快放假了,我要回家,这盆芦荟没有人照顾,我听你们同学说你放假不回家,所以,我想……我想请你帮我照顾它,可以吗?”
    晔的左手想接过来,但是右手却把门给关上了。晔不知道这是为什么。
    北方的冬天特别长,北方的冬天因为雪而美丽,这已是晔在北方过的第二个冬天了。
    晔二十一岁的最后一晚。“我会在一种孤独中,在一个寒冷的季节度过我的生日了”晔如是想,没有人知道第二天是她的生日。
    那晚的夜特别漫长,似乎太阳已被雪浸湿一般,那晚雪很大,沸沸扬扬,把冬夜装点得更凄冷……
    终于熬到天亮,第一个出门的室友发出一声惊叫:“大家快来看啊,好美的风景!”
    哗她们一起涌向站外,那一刻,晔顿感眼一片海洋……
    对面那幢楼几乎所有的墙和窗被雪覆盖着,唯独有一扇窗口,系着无数条蓝围巾,湛蓝湛蓝的,耀眼夺目!像沉默的尽头那再生的希望,在风雪中摇曳跳跃,这是北方之冬中唯一生动的舞蹈。
    晔她们整幢女生楼喧动了,女生们全涌出来,瞧着这奇景,一条、二条、三条……大家数着蓝围巾的多少,猜着下面将要发生的故事。“有二十一条吔!”不知谁说了一句。
    与此同时,校广播台“每周一歌”节目开播了,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:“今天,是709室晔的生日,我把这份礼物送给她,祝她生日快乐,还有一首歌……”广播里响起了刘德华的《练习》:“我已开始练习……”
    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欢喜地的呼叫着,对面男生也闹了起来,所有的目光都投向晔,有两行热乎乎的东西滑下了晔的脸颊。晔知道,那是航,就是那个被她拒之门外的航。
    航已到操场中央,脖子吊着一条极长的蓝围巾。
    晔在女生们的挟持下走到操场,看到航已成“雪人”。航一脸的认真与专注,将那条蓝围巾细细给晔围上,笨拙地打了个死结,竟很美。
    从那天起,航走进了晔的世界。他很单纯,像小孩子一样,晔把他当弟弟,航竟看出了晔眼里的意思,于是拼命装成熟、扮老练。
    一天,他告诉晔:“女人的心思都好躲在美丽的眼中,眼里的内容深厚了,自然就会动人,就像你一样”。晔笑了,笑航的煞有其事,故作深沉,航以为自己的深沉博得了晔的欣赏,自鸣得意唱起了歌:“我把梦撕了一夜,不懂明天该怎么写……”
    “别唱了!”等航回过神来,晔已捂着耳朵跑开了。
    航哪里知道,那一首《撕夜》又使晔想起了尘封已久的往事,不仅如此,在晔看来,仿佛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,所以她才会那么大反应。
已经几天没见航了,晔已习惯有弟弟的日子,但是她无法说服自己去原谅航,她也知道那与航无关。
    那几天太平静了,令晔感到不安,她觉着会发生什么……
    果然,就在那天夜里,航为了向晔道歉,企图从邻楼天台跳到晔那幢,因为有雪,航没跃过来……像雪一样落在大地的怀抱,融化了……
    当晔再次从回忆中走出的时候,她已站在了生她、养她,留下深刻记忆的土地上。晔从火车上走下来,围着一条蓝色的围巾,很长,宛如航离开后的日子,晔终日超负荷的学习,她不能原谅自己犯下的错误。“对不起,航!”这句话她不知道在心里说了多少遍,可是又能怎么样呢?正是如此努力学习,她竟以优秀的成绩获得了留校任教的资格,但是,晔没有留下,而是离开了她生活五年的北方校园,回到南方。
    五年了,整整五年,这座曾那么熟悉的城市如今已是那样陌生,“熟悉的陌生人”大抵如此吧。晔独自走在街上,欣赏着钢筋混凝土浇灌的城市森林,不知不觉,她已来到昔日的“夜色”,只不过现有没有“夜色”酒吧了。而改成了咖啡吧,名字叫“逃吧”。
      晔觉得这个名字挺有趣,怀着好奇走了进去,灰暗的灯光下正在播放一首《天黑》:“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……”
    “小姐,欢迎光临,这边请”一个挺可爱的小姑娘笑着把她领到吧台边,然后笑一下,走开了,晔看到一个长头发男子正在吧台内煮东西,晔觉着那个背影很熟悉。
    “小姐,要喝什么?”那长发男子边走边问,近了,她认出他了,是他—祖!几年不见,他变黑了,瘦了,深陷的眼睛里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忧郁。
    “是你?!”
    “怎么,不欢迎?”
    “不是,欢迎!”
    “不问问我的情况吗?”
    “哦,什么时候回来的?这些年过得好吗?”
    “刚回来。无所谓好不好,对付着活呗”
    “这年头能对付着活着已经不容易了。”
    “你呢?这几年怎么样?”
    “……”祖无奈的摆头笑笑,不语。
    “喝点什么?”
    “咖啡吧,卡布其诺。”
    “不加糖?”
    “对,不加糖。”
这么多年,他还记得晔喜欢喝不加糖的咖啡。
    “要加‘眼泪’吗?”
    “加‘眼泪’?有什么特别吗?”
    祖没有回答,只是笑笑。
    当一杯热气腾腾的卡布其诺递到晔面前时,晔习惯性用勺子拌了三圈,然后端起杯子,轻轻喝了一口,苦苦的,涩涩的,但在苦涩后便是浓浓醇香,从喉咙沉到小腹,仿佛尝尽了人生那种大悲大喜的沧桑。晔此刻也终于明白祖那句“要加‘眼泪’吗”的意思。
    “嗯,很好,很有味道。”
    “是在夸我吗?”
    “你可以这样认为。”
    “谢谢。”
    “有名字吗?”
    “叫爱缺。”
    “爱—缺—,好名字,像你一样。”
    “也像你。”
    沉默无语。
    这时响起了一首叫《永远》的韩国歌曲,是改编过的,很蓝调的感觉,也很怀旧,往事就像放电影一幕一幕的出现在晔和祖的脑海……
    “好了,我该走了,我还有事。”最终还是晔打破了沉默。
    “多少钱?”晔问。
    “5块……”祖想再说什么,晔已迅速把钱递到祖的面前,祖咽下那没说完的话,迟疑了一会,但还是伸出手,还没等祖接稳,晔已松手,转身离去,那张5元的人民币飘落在那杯留有余温“爱缺”旁,如此安静,如此从容,祖的手抖了一下,收拾起人民币走向里屋……
    这时,又响起了刘德华的《续集》:“有没有续集……”
[ 此贴被自带饮料在2006-06-23 12:17重新编辑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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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1 发表于: 2006-06-23
一杯咖啡
5块
唉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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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看该作者 2 发表于: 2006-06-23
楼主的文采不错,文章写的都很精彩,很感人,非常喜欢,佩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