按照北方的节气,过了腊八,进入三九,就是"冻掉下巴"的日子了.记得小时候,头天只要是大风降温,接下来的第二天就是白茫茫一片了.可如今,寒流到是没少来,可就是难见雪花漫天飞舞的景象,都到了年根下,北京人却还在眼巴巴地盼着北京的第一场雪.
没了雪,也就没了鞭炮燃放之后留下的黑黑的灼烧痕迹,也就没了支起筛子撒些小米等待着傻忽忽的麻雀入网的乐趣,更别提那些想起来就兴奋不已的打雪仗的热闹场景,小孩子没了心情,大人们也都失落落的,就像没了魂一样.以前,雪来得勤快,经常是打扫完的雪还没有融化掉就见天上地上又是茫茫一片,人们却总是乐此不彼的清扫着自家门前的小路,再到大路,然后与家家户户的小路连接起来,"来,抽我的."大人们彼此寒暄着,互相递着卷烟.小孩子们飞快地跑上来,夺过大人们手中的铁锨,嬉笑声中一个白白胖胖的雪人站了起来,路边的石子,折断的枝杈,统统的安插到雪人身上,眼睛,鼻子,嘴巴,耳朵,还有头发,忙得不亦乐乎.大人们看着孩子们的杰作,吞食着滋滋作响的卷烟,谈论着明年的收成,眼中闪烁着的是希望的火种...
等到过了小年,农村的大年气氛就来的异常强烈,赶大集,买年货,一切都置办的妥妥当当,肉啊,菜啊,糖果啊,点心啊,酒水啊,还有孩子们最喜欢的鞭炮(女孩子只好委屈一下了,穿个新新的花棉袄就不错了),只等大年三十的到来.天蒙蒙亮的时候,孩子们就会被大人们揪着耳朵,从暖暖的被窝里拖出来,抹一把脸,然后从土炕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拣出几颗炮仗来,再从屋外正在煮饭的灶堂里抽出燃着的桔杆,点着一只炮仗的捻子,直直地抛出去,"啪"清脆的一声响,白花花的雪地里一群正在啄食的母鸡扑棱棱的惊叫着四散逃命,兴奋之余,自然也少不了被训斥一顿.还好,大人们都在忙着大年三十的年夜饭,没有多余的时间管着孩子们的行动,满大街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是在他们被冻得通红的小手里的杰作.到了下午,鞭炮燃放后留下的火药味道渐渐被浓浓的炖肉的香气代替,整个街道,整个村庄悄然寂静了下来,大人们围坐在红红的炉灶旁看着沸腾的锅里翻滚着的肉块儿,孩子们则贪婪地吸允着四溢的香气,等待着傍晚的到来...
年夜饭之前先要吃上一顿饺子,这是北方过年的习惯.看着白净净的饺子一只只下锅,在沸腾的水花里上下翻腾,孩子们早就迫不及待的端着碗筷守在了锅旁,平时偶尔吃回饺子,基本上都是素打素的,这次可是一年一遇的肉馅饺子啊,又怎能不勾起孩子们的食欲呢?一盘饺子出锅,孩子们呼啦就围了上去,三下五除二就见了底.那可不行,大人们还没吃到哩,呵斥声不绝于耳,然后就见一个个眼泪汪汪的跑到一边委屈地抽泣着,"吃吧吃吧,别饿着孩子."母性的伟大瞬间化解了一切的委屈和不满,抹抹眼泪继续狼吞虎咽起来.可是,当热腾腾,肥嫩嫩的肉块端上来时,孩子们的肚子已经没有地方了,大人们憨厚的笑着...
三十晚上的鞭炮是最让孩子们兴奋的,小鞭啊,二踢脚啊,穿天猴啊,七彩珠啊,密密麻麻的摆了一窗台,孩子们在窗台旁翻来覆去的挑拣着,胆大的放炮仗,胆小的放小鞭,女孩子只能选择那些让男孩子笑话的小花炮,二踢脚的威力最强,动静最大,大人们多会看着孩子们放这样的炮仗,即使这样,也难免有被伤到手的,那哭天喊地的动静就太过狼狈了.零点前,家家户户都准备好了炮仗,就等着零点到了送晦气,迎财神,常常是还没到零点就听得噼里啪啦的动静开始蔓延,孩子们早就跃跃欲试了,抢上炮仗,冲出去寻个好地界,放好,点捻子,闪开,捂耳朵,就见得火光一闪,轰地一声飞上了天,接着就是更加响亮的一声炸响,这个院子有了动静,别的院子也不想落后,此起彼伏的火光和炮仗声,布满了整个天空...
如今,过年的气氛大不如前,除了没有了风雪的助兴外,农村人多到了城里打工,紧巴巴的回趟家,炕头还没坐热乎,就待想着返城继续打工赚钱,孩子们一年四季只有这么几天的时间见到父母,怯生生的还没把爸妈叫顺口,就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父母的离去.城里的孩子或许要好一些,但除了年三十到饭店吃顿年夜饭外,还能留下什么样的记忆给他们呢?或许,对于街上那些络绎不绝购买年货的人们,还有互相发着短信拜年的人们,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早已失去了原有的那种浓浓的乡情...
窗外,依然是阳光明媚.本来还期盼着西伯利亚的寒流能够给干巴巴,灰突突的北京城带来一点过年的气氛呢,没成想,我又失算了.算了,对已经失去了原有味道的大年还抱有什么期待呢?让我们在回忆中度过这个即将逝去的年三十吧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