办事人员把两个绿皮的小本子轻轻的推到她的面前。她翻开上面的一个,不是她的,又轻轻的推到他的面前。
两个人看着离婚证,眼神里看不出情感。又对视了片刻,起身,一起走出离婚登记处。
一个环境很好的小酒吧。倚窗而坐,有音乐在轻轻流淌。他点燃一支烟,深深的吸进去一口。
“给我一根。”她说。
他看了她一眼,将手中的烟递过去。
“能给我再讲一遍那个故事吗?”她一字一顿的说,有一丝解脱,也有一丝绝望和迷惑。
一个从一部小说里看到的故事,她从不看,每次都让他讲给她听。不知道讲了多少遍了。
那是一个叫“漏”的故事。
“从前呵,有一对老夫妻辛苦辛苦的种地攒了笔钱,他们商量着用这笔钱置办点家产,是买衣服呢?还是买地?想呵想,最后决定买头毛驴吧,驴的用处多。”他看着她,痛楚掠过心迹。仍然认真的在讲着这个都可以倒背如流的故事。
“这天,他们去街市买了驴,牵着驴往家走。为了抄近道,夫妻俩决定穿过一片乱葬岗子。岗上杂草丛生。老头将老婆扶到驴背上,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得直喘。
一个以行盗为生的青年刚刚从掏空的坟墓里醒来,爬到外面晒太阳时,驴蹄差点踩了他的手背,望着远去的背影,他私下暗喜:咦,这头驴还 挺有劲呢!老夫妻俩又经过一片树林子,一只觅食的老虎刚要钻回洞,看到了驴和人,老虎禁不住心中自语:咦,这头驴的臀还挺肥哩!
是夜,大雨哗啦而下。住在村东头的老夫妻俩根本想不到虎和贼循迹而来,在窥视着这黑黝黝的茅屋。毛驴被栓在东墙角的栏杆上。
不大会儿,室内屋顶上漏水了,水滴吧嗒吧嗒。女的坐起来说:咳,咱们哪,不怕小偷也不怕老虎,就怕漏。男的附和:是呀,就怕漏。漏,就不得了。他跳下炕,去点灯。
虎听了纳闷:怕“漏”不怕我,“漏”是什么怪兽呢?贼听了心想:怕“漏”不怕我,“漏”咋那么可怕?
干脆,趁早行事。虎嗖的从柴垛堆里钻出来,贼也跳出了猪食缸,往驴影那边靠。贼摸到了虎的屁股,心说:骑上再解绳。虎的嘴巴刚好贴上驴脖,欲咬时被突然骑上身的怪物吓了一条,心想不好,准是“漏”。撒腿就跑。贼在虎背上思谋:驴跑的没这么快呀!一摸那毛挺扎手,哎呀,保险是“漏”。
老虎跑的越快,背上的“漏”越沉。“漏”跑的越快,背上的小偷越心惊。
雨停了,东方跑出了鱼肚白。前面有棵老榆树,虎擦耳跑过时,贼瞄准了噌的抓住树干爬了上去,虎跑到河边停了下来,钓鱼的小猴子好奇的问:虎哥虎哥,你跑啥?虎喘着粗气:“漏”……“漏”……厉害!
后来猴在前虎在后,用一根绳子一头套在猴脖子上,一头系在虎尾巴上,他们返到老榆树下,虎嘱咐猴:要是看到“漏”就跳下来,我拉你快跑。猴子上树了。
树上的贼叫苦不止:刚刚躲开了“漏”,又来了虎。他灵机一动,一手抓把树叶,一手从兜里掏了把土粒,对着爬到树半腰的猴脸砸去,猴迷了眼,没看清什么就喊:“漏”来了,“漏”来了。老虎听了转身又狂奔不已,一直跑到林中的窝前,虎停下来看绳子那头,小猴子躺在地上,停了气息。眼睛睁的圆圆的,还冲天呲牙笑哩。
虎气愤极了,骂道:妈的,我累的满身流汗,你还有闲心笑!
至今,虎崽们还常常聚在一块,遗憾的啧啧嘴:祖宗们害怕的是“漏”。
“漏”到底是什么东西呢?”他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,又倒上一杯。
她的眼角溢出泪水。
听了无数遍的故事,今天却有了另外的感悟。
“我们之间也有了个“漏”。是我错了,可我全错了吗?”她迷茫的问。
“你没有错。错的是那个‘漏’,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第三者。”他说。
“我知道是我多疑,总以为你有婚外恋。所以我不择手段的调查你盘问你。可那是因为爱你啊。”她的声音很憔悴,懊悔如潮汐般涌来。
“我们之间没有了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。甚至到了你都不相信自己调查到的结果。似乎我就应该有一个第三者。是吗?”他痛苦的低下头。
“那时候我怎么就走火入魔了呢?”眼泪晶莹的从她脸上划落下来。
“以前爱情和我们同住在一间屋里,同睡在一张床上。现在,爱情是我们的邻居了。因为‘漏’住进来了。”他苦笑。
“分居的日子,过的好吗?”他问。
“只想通了一件事情。我们离婚,和第三者无关,我就是‘漏’。所以,我同意离婚,所以,理由是感情不合。”她努力的挤出一点笑容,一字一顿的说。
“努力去忘掉吧,或者,就铭刻在心。”他说。
“为什么?”
“我们以后各自的路还很长,我们还要坚强而美满的走下去。爱没有了或者说变味了的时候,我们选择了离婚。但是,请你相信,离婚,是为了要更加幸福。你会幸福的。我祝福你。”
“是为了要更加幸福?更加幸福…”她喃喃的重复着。
窗外,雪花漫天轻舞,天空也是忧郁的颜色。
她抬起头,擦掉腮边的泪水,举杯:“我懂了。我永远会记住的。干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