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横眉
好几次想提笔,最终还是搁下了。因为这样对不起她,违背自己的承诺,然而,每每想起,矛盾的心情充满了敬意,总想把这个秘密记下来……
晓芳(化名),一个买过淫的女孩,四年了,她走四年了。
2002年3月,我与朋友一起到医院看病人,也就是本文的主人晓芳。她躺在病床上,看到陌生人(我),有几分惊诧,用听不懂的乡音跟我的朋友嘀咕,看得出是对我这个不速之客产生介意。朋友对她解释和承诺后,她恢复平静。一边吃小果,一边用乡音跟朋友交谈着。说话挺柔和,长得也挺清秀,年龄约20岁左右。
走出医院,朋友没说什么,心情比较沉重。
晚上,朋友非常郑重地对我说:“我有件事情要你帮忙,但你一定守住这个秘密。”得到我的承诺之后,朋友讲述了晓芳的故事。
1997年,正读高中年仅18岁的晓芳中途辍学,她成为一个打工妹。心中只有一个梦想,供同在读高中的弟弟念完大学,为贫穷的父母完成心愿,分点忧,也是自己的心愿。
尽管她满怀信心和希望踏入这个新城市(S),但她没有别人那么幸运,也没想像中那么顺利。没有一技之长的她,在一个同乡的帮助下,进了一个电子厂。转眼间,快过年了,每个月都给家里寄350元,自己省吃俭用,节余的存着。父母为此很高兴,家乡对她的孝道赞不绝口。
异乡的第一个年,另一个同乡(婧)的一番话改变了晓芳的命运。于是98年伊始,晓芳决定跟婧来到H城市,去实现高工资的梦想。
那一夜,晓芳醉了,是婧的一帮朋友为晓芳接风设宴给“喝”醉的。但是,当她醒来时,身边还躺着一个50好几的老头,自己赤裸,晓芳伤心透顶,哭……心满意足的老头甩给晓芳2000元,冷冰冰地说了一句:“给你的!别让老板娘看见了。”转身,袖手而去。
可怜的晓芳坐在床上,还是不停地抽泣。她大喊,她要找婧,是婧害了她,泪也哭干了。
然而进来的不是婧,而是面带奸笑的老鸨,死皮赖脸地说:“今天客人非常满意,你做得非常好。他有没给你好处?”
还在抽泣的晓芳想起了老头临走时的话,只是摇头。老鸨长叹一声,骂了一句:“寒酸死老头!”从包里掏出2000元,丢给晓芳,讥讽地说:“这是你的开苞费。”说完,把门重重地带上,消失了。
那个夜晚,对晓芳来说是残酷的,悲凉的。她曾想过一死了之,但想到弟弟和父母,她坚强地挺了下来。夜,好长,好长……
晓芳没法找到婧,戒备森严,她也没办法出去。姐妹们的“开导”,老鸨的淫威,晓芳屈服了。这里,还有家里贫穷的因素,朋友如是说。在抗争16天后,晓芳正式步入红尘,被迫做起肮脏的活。
晓芳赚得的钱,大部分都寄回家里。为了掩人耳目,晓芳还编了与H商人淡朋友,日子过火红。而且于2001年冬带着“男友”回家过年,不知情的家里人,为此还沾了不少光,新房子修了,父母觉得有了依靠,有这样一个能干的女儿感到很知足。
98年10月,晓芳受不了老鸨的克扣,决定自己干。已经入道的晓芳对此也产生了一种依赖,希望挣点钱再洗手。因为她长得清秀,很受客人欢迎,她经常出没大酒店,沉浸于灯红酒绿中。她想,等弟弟大学毕业,就不干了。
但不幸的是,晓芳感染了AIDS病毒。得知这一消息,她痛苦万分,感到绝望,心在流血。她想过要报复这个社会,报复那些寻花问柳的有钱男人,报复那个贪婪的老鸨。结果,痛苦的晓芳没有这么做,她选择沉默,选择一个人承担。2001年秋天,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极限,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,她导演了带“男友”(请人扮的)回家的戏,同家人团聚。
说到此,朋友问:“她想结束自己的生命,我该咋办?”我没有回答,示意朋友继续说。
“2002年新年,她从H城市来到这里,就我一个亲人(信得过朋友),她把所有的想法都告诉我了。她不想花钱医病,她想把这些钱留着正在读大学的弟弟以年事渐高的父母,她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不光彩的经历,受人指责,她想平静地走,没有痛苦地走……”
朋友说着,哭了。她拿出了一张纸,不,是晓芳的遗书。
爸,妈,弟:您们好。
当你们看到我封信时,我已经走了。我对不起爸和妈,我对不起弟弟。
我走后,您们不要为我难过,我要到那个更加安静的地方。爸,妈,您二老要督促好弟,他有很多地方不懂事,多耐烦他。弟,你记住一定安心地读完大学,孝敬父母,我对不起了。我还有五万六千多元钱,有位朋友知道密码,她会告诉您们的。
爸,妈,我走与其他任何人没有关系,请您们不要为难他人。
不孝女儿:晓芳亲笔
2002年4月
我的泪水也模糊了双眼,朋友非常伤心,此情此景,我还能说什么?我什么也没说,能做的就是守住这个秘密。朋友说,她明天出院,她还打理一些没有理清的事情。
2002年4月16日,这天,朋友给我打来电话,说晓芳走了,静静地安祥地走了,走了一个年轻的生命,一个曾经流血流泪的生命。我内心很沉重,安息吧,苦命的女孩!
2006-8-2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