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十一月下大雪。早上,我牵着小狗沐沐,在洁白的雪地上散散地走着。空气清凉新鲜,没有什么人,很清静。我留恋,沐沐也留恋,都不想回家。就这样我们越走越远。
这时遇到一位熟人,我们便闲闲地聊了起来。时而瞄一眼沐沐,它在边树丛里闻着什么,很专心的样子。
二十分钟后,我唤它,它不理,再唤,依然不理。我恼怒了,过去拍拍它,沐沐抬起头,眼中似有话说。
我顺着它的爪子往下看,雪中分明有一只活的东西在微微的动着,虽然被雪埋了大半个身子,细看时,一个小脑袋用力向上扬。
一只小猫,实在太弱小了,除了沐沐,谁也不会发现的。
我轻轻地捧起它,还没有巴掌大,尚有一丝喘气。
“沐沐,快回家。”沐沐箭一样窜了出去。
我用软毛巾裹好了它,装在纸盒子里面,放在暖气上。它不再用力抬头,也不再恐慌,慢慢地也不再颤抖了。
嘴还是一张一张的,却出不来声音。我的心在告诉它:我知道,我知道,你在雪夜被扔在黑暗中,你喊 ,喊啊。先哀求不要抛弃你,后来又期盼路人前来搭救。所以你喊了一夜,依然喊着,自己不知已经没有声音了。
我轻轻地抚摸着它,安慰着它。也许是暖和的缘故,它睡了,很安然地睡了,一下子睡了两个小时。我就此看了两个小时书。
近中午,它醒了,眼睛依然睁不开。把清水送到嘴边,它贪婪地舔,不时噎一下也不顾,将一小碟子水喝个精光。
我欣喜,生命有了水便会焕发活力。
果然,它有精神了。我开始给它洗脸,眼睛睁开后才知它竟然那样漂亮,尤其是两只大眼睛湛蓝湛蓝,浑身白如雪,一根杂色也没有。这般美丽的小东西为什么要丢弃?我问了自己许多遍。
她是女孩子。凭着这份漂亮是可以找一位好主人的。我因为忙,对沐沐已有歉疚,不能再增加负担了。等她强壮了,送给朋友吧。
到了晚上,不能预测的事情发生了。它吃过东西有了力量,开始走路,却不能站起来。
它的下肢完全瘫痪,不能站立。我难过地把它抱起来,那两只蓝蓝的大眼睛哀怨地告诉我:是被人踩残,又丢弃在雪地里。
佛说:有意行善,不奖。无意行恶,不罚。
且不管有意与无意,我决定留下它。
因为在雪中拾的,叫雪儿吧。
第二天,在动物医院里,医生告诉我:雪儿是脊椎中部断裂,骨可以再生,但神经不可再生,必然瘫痪。瘫痪必然无力,无力必然无法正常排泄,很快便会死去。
他建议我买一只药,让雪儿安乐死。
“它小鼻子凉凉的,没有要死的迹象,为什么要它死?”我不明白。
“随你好了。”他再不理我。
拯救生命是医生的主题,他忘记了。
第二家动物医院 ,一位女医生和蔼可亲。她告诉我动物的生命力非常强,很多人因为坚持不懈的努力,神经都可以恢复,何况动物。
“给它做一些按摩,如果无力,要帮助它排尿,排便,轻轻地揉准位置就可以。”她耐心的示范。
“少喝些水可以少排了。”我笑着问她。
“绝不可以,水,不可以少喝。那是要生病的。”女医生立即严肃起来。
“我记住了。”她是拯救生命的人,我肃然起敬。
“好好照顾它,希望它的生命因你的努力而延长。”女医生的音貌我至今没有忘。
冬天过去了,雪儿已经长得很大。我精心着,她很好。四,五个月时也调皮,常与沐沐追打嬉闹,晚上相偎在一起。
我用儿童玩具改装了一个代步车,她常常安静地让我给她装上后再绑好。但是我下班回来,车在屋子中央,她早不知躲在哪里玩呢。
因为这样她下面部位磨的厉害,严重时红肉可见。可怜她并没有知觉。
我开始给她用尿不湿做棉裤子,解决了大小便失禁,又不磨。
夏天来了。中午我必须赶回来,为雪儿换尿布,天气太热怕她受不了。
那时,我上午有课,下课时间一到,不顾学生围着,冲出去慌忙逃窜。雪儿按时在大门处等我归来,什么事也瞒不过她。
脱下脏裤子,把她身体擦净,再换上新裤子。这一切,她都静静地任我操作,一声不响。当我坐在沙发上松口气时。雪儿便一动不动仰头看着我,我总觉得那眼神款款深情。
母亲到我这里小住几日,她告诉我 :雪儿的眼睛从不离开你,别人她不看。
现在,闭上眼睛就是雪儿仰视我的样子。她必须仰视,什么地方都爬不上去,瘫痪,她自己知道。
后来她的褥疮很厉害,我怎样换药,清洗,都无法制止,我只能希望夏天快过去。雪儿对于换药,清洗,包扎温顺安静,非常配合,她知道自己有病。
雪儿开始不吃东西,我便明白了。肠蠕动无力的最终结果,加上为了避免拉稀,只能喂素食,她不可能键壮。
她很顽强地努力了,我赞叹雪儿强烈的生存意识。雪儿因我将生命延长着,她是残疾,但她快乐。
人因为被需要而付出,总是愉悦的。
亦有感悟有学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