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空蔚蓝而明净，沙滩上跑着好多赤着脚的孩子。他们张着嘴笑着，说着，跑着，闹着，我很羡慕他们开心的样子。他们可以用嘴来说话，用鼻子来呼吸，我却不能，只能呆在水里。
我是一条深海鱼，我们鱼类之间没有倾诉, 因为倾诉就没办法呼吸。所以，有一句在深海里流传的警言：要么倾诉，要么呼吸。其实这是一句为了心灵的倾诉，而付出生命的墓志铭。我们这群生活在深海的鱼儿，都知道这句话。当妈妈生下我们的时候，送给我们第一口的是鱼虫，第二口就是这句话。
外婆曾经给我讲过关于海的女儿，美人鱼的故事。她为了得到小王子的爱情离开了大海，把美丽的鱼尾裂变成修长的腿。最终，为了她的爱情殉葬为泡沫，着浮在陆与海的边缘，仍旧不肯离去。
我每天在深深的海里游动，沉默不语。海水温柔地包围着我，流过我的眼睛，流过我的身体。水草轻轻拂过我的鳞甲，我无法倾诉，我很难过，因为我爱上了一只飞鸟。他无意间飞过我的头顶，用力地扑打着翅膀，高傲地略过。海水泛起层层的涟漪，淹没了张望的我。我再度游回深海里，这个秘密就像沉没的船，永远地留在了海底。
我知道飞鸟对于我，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幸福。我是一条很傻又笨的鱼，我逃不过渔人的网，也逃不过奢望的爱情。我沉游在海底，却把生命的乐趣交给了天空。一年里，他只经过大海一次。一年中，我只盼望那一天到来。那是我一年之中最快乐的时刻，看着他高傲地飞翔，飞过我思念的天空。
我沉在暗蓝色的深海中，冰封着的冬天，我无数次地幻听到猎枪划破天空的声音，我梦见他从高空中落下，不能再高高地飞翔。躲进岩石的缝隙，我暗自悲伤不已。我们鱼类没有眼泪，只有无边的海水，流过我的眼睛，流过我的身体。
无论如何悲伤，明天依旧会来临。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海面上的时候，我听到了来自天空深处的一声鸣叫。我快速地浮上水面，看到一行长长的人字形的雁阵从天边缓缓飞来。我奋力地跳起，身体在没有水的半空中扭动挣扎着。我张开了嘴巴，用力地呼喊，咕咕的声音，像是婴孩儿的哭声，我一次次地跃起，忍着鳞片因为缺水而撕裂的疼痛，我呼叫着天空的飞鸟，浑然忘却了——我是一只深海里的鱼。
我栽进海里，像条沉没的船，再也无力浮起。
我看到上帝的手，在靠近我的身体。
我告诉他，告诉这个世界，来生，我要做一只飞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