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痛
上篇）
10点20分，走在环市西路，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，街灯是黄色的，汽车在整齐的街灯中间呼啸而过。我喜欢这种感觉，特别是，她在身旁。她的呼吸，她的脚步，她的声音都让我深深迷醉，甚至让我忘了每次见面后那无奈的心痛。
”昨天，我做了一个梦，已经是第二次做这个梦了！我梦到我生了一个女孩，好美丽的女孩啊！ ”她甜甜地望着我说，眼睛里充满了幸福。
她那孩子气的想法又钻了出来了，我不经意地笑了笑，一本正经地看着她，说：”这有什么，我已经好多次做同一个梦了！”
”是什么？”她好奇了。
我故意把眉头皱了皱，”是一个妖精，一个好可怕的妖精，我每次从这个梦惊醒过来，总全身是汗。”
”啊，梦是有预兆的，这样可怕的梦表示什么呢？”她惊诧地叫了起来，担心地皱起眉头，手轻轻地放在胸前。
看着她的表情，我突然有一种惊艳的感觉，”西子捧心”也不过如此。
”那个妖精是什么样子的？”悦耳好听的声音把我从酒醉的意境中拉了回来。
我深深地从她的眼睛望了进去，诡秘地笑笑，并不说话。
”怎么不说话？”她不满意我的态度，嘟起了可爱的小嘴。
目的达到了，笑意从嘴角边散开，”笨蛋，那个妖精就是你啊。”
”真的吗？”她小声说，低下头走着。
我突然后悔说了刚才那些，开始害怕起来，大声说：”假的!”可是，那个梦只有一个地方是假的：梦中的妖精并不可怕，而且还很美丽，像她一样美丽……我们并肩走着，谁也不说话。一股莫名的气氛紧紧地包围住我们，把我们与外界隔开。仿佛天地都已沉沦，世间只剩下我和她。可是，只要她在，我不在乎......。
我们停了下来，因为，她家到了。她转过身子，盯着我的眼睛，说：”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我心里笑了笑，小丫头又有什么要发表了。不过，我还是竖起耳朵，扮做虔诚的样子。
”记得我上次与你说过的那个男孩吗？”
我的心忽然被揪紧。
”他追了我好久，......一直对我很好，所以......所以，我前天答应他了。你......是我最信任的......朋友，也是第一个知道这秘密的人。”她的声音若有若无。
我不知所措，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打碎了，眼睛渐渐模糊起来，喉咙要发出受伤地咆哮......只是，一切，我都忍了下来，不愿意让她看到我懦弱的样子，我不愿意啊!我低下头，不让眼睛出卖我，慢慢地说：”是吗，原来我是第一个知道......我......好高兴。很晚了......早点休息吧。Bye!”我用尽所有的力气说这些，可是，声音还是很难听，真的，很难听。
”Bye！”她转身上楼了。
......
我飞快地走着，在她即使回头望，也望不到我时，开始向前冲。哪里也好，只要离开她远远的。因为，那种熟悉，讨厌的心痛又来了。可是......已离开她好远了，心怎么还是那么痛啊，不，是越来越痛了!心仿佛被一口大锤重重地锤着，要从撕裂的胸口跳出来！又仿佛被刀割得千疮百孔，痛的让我不能呼吸......我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，我不是一直都很坚强的吗？怎么会这样狼狈，怎么可能！啊，下雨了吗？雨点竟是咸的......
（下篇）
真的下雨了。我无意也无力抵抗，任由雨点肆无忌惮地打在身上，让雨水混合泪水流遍全身。好希望冰冷的雨水让我平静下来，让堵在喉咙的酸楚与揪心的痛逐渐消失。真的成功了。
因为，那天夜里，我发高烧了。整个人迷迷糊糊的，什么也不能想。只觉得脑袋好沉，身子好热，呼吸好困难。天，一向强壮的我，竟病了！
......
高烧了两天，终于病愈。只是，身体好象散了架似的，浑身疼得不得了。我无奈的躺在床上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。电话响了，找我的。
”喂，我是萧楚。”
”喂，我是小然啊。你在干什么啊？”心又开始痛了，一阵一阵的，痛的让我连抓电话的手也颤抖起来。我狠狠地捏了大腿一把，让自己平静下来，尽量让声音正常：”......没干什么。”
”你怎么没精打采的！听说天河电影城有一批新片，明天星期六，你没什么事吧，一起去看电影吧。”
”你的......你的男朋友刚把你追到，就不理你了吗？那个小兔崽子真没良心！”我努力把话说得有趣一点，来淡化又酸又苦的感觉。”
”他要上课，可是我又想看电影，你来嘛，好不好？”可怜兮兮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。
”......好吧，明天早上10点，在天河电影城门口等，行吗？”
”好啊，不见不散！”
”那就这样吧，bye!”
”这么快就挂电话？你很忙吗？”
”......是。”我的声音几乎小的听不见，因为，再说下去，她就会听见我声音中的颤抖。
”好吧，再见，你一定要来哦，不然，饶不了你！”我飞快地把电话挂了，害怕这个约会被突然取消，一阵热流从脚底冲上头顶，是兴奋吗？原来我还是想见她。
......
救命，我迟到了。该死的环市路，今天又塞车。下了车，我边嘴里诅咒着，边往电影城赶。
看到了，我很容易就看到了她。当然了，她是那么的光彩照人，令身旁的事物都消失了颜色。白色的吊带长裙突出了她高挑的身材，那柔顺的浓墨般的直发随意地披散在圆润的肩上，像绸缎般泛着光，弄花了我的眼。娇嫩的瓜子脸，如一朵带着朝露的玫瑰，淡淡的新月般的眉毛下，一双灵巧的大眼睛在紧张地张望。她在找我！
我心头一热，冲到她面前。
小然先是一愣，看清楚是我后，脸色如云收雨散似的，一下子开朗起来。她皱皱可爱的鼻子，然后板起脸，装出一幅很凶的样子，”怎么让女孩子等，没风度！要罚哦。看完电影后，我要吃雪糕，巧克力，薯片......全是你请客！”她数着手指，十指数完了，还把我的手指拿去用！我故意苦着脸，”小妖精，你把我连人带骨头吞了，给我个干脆吧。”
看到我的苦瓜脸，小然扑哧一声，笑了。多么耀眼的笑容！虽然我见过很多次，但还是会像呆子一样痴痴地望着。
突然被人拉着走，耳朵传来小然的声音：”快点了，我刚才发现一部很好看的电影，还有十分锺开场！”
”还没看，怎么知道一定好看，长不大的笨丫头！”不知为什么，我心里一阵甜蜜。
......
走出影院，本来应该在分手之后才开始的心痛提前到来！都怪那部电影，虽然那是一部很好笑，很温馨，又大团圆结局的电影。可是，快乐是别人的，不属于即将孤独一个的我。我默默地陪着她走，听着她唧唧喳喳地谈论刚才那部电影，努力捕捉她还在身边的感觉。
”你怎么了，你不开心吗？与我一起很闷吗？”她察觉到我的失落！
我终于忍不住了，深深地注视她的眼睛，脸上挤出一丝无奈，悲哀的笑容，轻轻地说”对不起......其实，今天我不应该来的。”
”怎么了，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她显得有些慌乱。
我攥紧了拳头，手心里全是汗。心好痛啊，我紧紧地咬着牙，又把指甲插进皮肤。
我忽然愤怒了！
”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？不知道我对你的感觉？”我大声吼着，脸涨的通红，额头与手臂都冒起青筋。
”......你......喜欢我？”她小心翼翼地问。
”不，我不喜欢你，我！爱！你！”我豁出去了。
”可是，你不像别人一样常来找我，追女孩可不是这样的哦。”她回复了镇静，嘴角竟出现笑意。
她这种态度让我怒不可抑！
”对，我是没有经常找你。我不善于表达感情，脸皮不够厚，不会穷追猛打，却有着无聊的自尊心。你只把我当成大哥哥，这太伤我的心，让我无法忍受。你知道吗？每次与你见面后，我的心有多痛吗？所以，我尽量不找你，尝试忘了你，可是，你一个电话打来，我又忍不住去见你，我想见你啊。”我感到眼睛开始湿了，”见面后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，又是那揪心的痛苦！接着，再试着不找你，忘了你，然后再去见你，再痛苦......我憎恨这种感觉，可我又无法摆脱！今天，我都说出来！因为，现在，那种痛苦已经超过我可以忍受的极限了！”
一口气说完这些，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。
我不敢看她，眼睛望着自己的脚。
沉默，令人窒息的沉默，令人发狂的沉默。
好不容易，聚集了一点力气，我转身就跑。我不得不跑，因为，泪水已不能只控制在眼眶里了，我不能让她看到我哭，死也不能！以前不能，现在不能，以后也不能！
”萧楚，等等我，我有话要说。”她焦急的声音传来。她，追过来了！
我不敢回头，冲过马路，拼命往前跑......
一阵紧急刹车声，与一个凄厉的声音，仿佛晴天霹雳，把我牢牢定住！我恐惧地浑身颤抖起来，不可置信地转过头。
小然倒在一辆面包车前的血泊中，像一朵娇弱无力的小花，触目惊心的血迹沾满了她的白色长裙。
”小然！”我发疯般地冲了过去。
”救护车，快叫救护车，快找警察来！”我不顾一切地向围观的人群大喊。
有几个好心人连忙打电话，找警察。
”小然，你不要害怕......救护车很快就会来。呜......”我无助地握着小然的手，像孩子一样哭泣，眼泪成串地掉在她血迹斑斑的裙子上。
小然慢慢地睁开眼睛，抬起手，轻轻地摸着我的脸。
”我......是第一次......看到你哭啊......傻瓜，......。为......什么，跑的......那么快，......我还......有话......要说啊......”
”上次......我是骗......你的，我没有......答应......他，因为......我......也......爱你啊......”
”什么”我失声叫了起来，充满了震惊与不信。往事一一从心头掠过，忽然间，我什么都明白了！
我是一个感情迟钝的人，总不明白小然的暗示：一次次，有意无意地抓我的手；一次次，在我耳边轻轻地吹气；一次次，托着腮，聚精会神地听我说话......可是我，总自以为是，总以为她只把我当成可以信赖的大哥哥。我不要做她的大哥哥！自尊心却让我迟迟不敢告诉她，害怕表错情，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。于是，与她一起时，总带着深深的心结，看不到她的心意......
小然是一个矜持的女孩，她羞于主动说”我爱你”，或者亲我一口。聪明的她却知道我是个感情呆子，多敲几下，才会醒悟。于是，她就导演了这场戏，让我说出了真心话。她成功了，只是，她没料到结局竟会是这样......
天下第一大白痴，萧楚！！！！
我用尽力气，把她的手紧紧地帖在脸上，感觉她的温度，她的存在。
......
忽然，小然没反应了，头无力地移向一侧！
”不！......。”我歇斯底里地咆哮，吼出刻骨铭心的痛，撕心裂肺的痛，前所未有的......心痛......
后记
小然离开我去天国已经一年了，像她那样的仙女是不属于我这个凡人的。
我还是喜欢在寂静的夜里，走在充满街灯的路上，看着呼啸而过的汽车，就像与她一起时那样。
我还是会心痛，可是，我已经不在害怕心痛了。因为，我已经学会如何享受心痛：每一次心痛都会让我想到她，一个我永远忘不了的女孩，一个我生命中的小妖精.....
